“甚至,哪怕是十倍都未必足够的。”厉飞云淡淡地说,“根据说法,我们知道里面的一些人是火铳手!”
此言一出,哈克努尔的眼神骤然变得锋芒毕露,闪耀着嗜血寒光。
“你再说一遍!”哈克努尔仿佛尖牙利齿锋锐的鬣狗一般,阴鸷地冷冷道。
厉飞云身为双龙山寨的三当家,平素极为嚣张,也是极有煞气,而现在,他却像是只见到猎鹰的鹌鹑,只得硬着头皮,强忍心惊胆寒道:“山中堡垒里的血手人屠一伙儿,有火铳手!”
“是你们南朝的火铳营?他们是这批山贼的资助者?”哈克努尔立刻就问,眼中布满森寒。
火铳营,正是哈克努尔率领的浮屠重骑的死敌之一。
他们在近距离射击开火时,无数的铅弹在骑兵中炸开,虽然威力有限,并不足以穿破他们的甲胄,但很容易误伤到他们胯下的坐骑,以至于很多宝马在战后眼瞎或者受惊扭伤导致瘸腿。
所以,跟火铳营战斗之后,骑兵总归得遭受损失,很是难缠。
“不是……应该不是。”陈嗣源硬着头皮,先是矢口否定,随后又觉得太确定,所以语气缓和下来,唯恐在这位北狄四王爷面前显得太强势,从而触怒对方。
“哦?说来听听。”哈克努尔一怔,露出玩味笑意。
他的喜怒无常,很多人都早有耳闻。
何况,尽管说哈克努尔仅带来百余铁骑,但终归是所向披靡的骑兵,实力彪悍。倘若在平地上与其对抗,就算是两大镖局的人马全部加起来,也未必就能够说稳赢。
所以,所有人都只敢赔笑。
陈嗣源清清喉咙道:“根据我们从尸体上取出的弹丸,以及一些哑弹,然后送去找精通火药的相关之人鉴定,得到的结论是:有些像是沿海肆虐的北海浪人所用的鸟铳。”
“这些火铳的威力,比神机营所用的那些更加强力一些。”陈嗣源笑笑,“京城的那些官老爷们根本不重视火器,已经很多年没有任何改变了,他们的火铳不可能像是那些鸟铳一样打得那样远。”
“呵,南朝不亡天理难容。”哈克努尔轻蔑嗤笑,“他们鞍马稀松平常,骑射平庸之极,也就全靠火器之利勉强对抗我等。现在,依靠着你们这些识时务的商人,我们从南朝已是掳走了不少的火器匠人,现在正在紧锣密鼓地让他们捣鼓红衣大炮呢,而且,已经有些眉目了。”
众人顿时全都心中凛然!
红衣大炮,乃是南朝军伍中最为所向披靡的利器,甚至可以说是神兵。唯有它们坚守的城池,能够令北狄人的铁骑望而却步。然而,铸造他们却是极为不易,耗费银两极多,而南朝国库只能用囊中羞涩来形容,十分的尴尬。
尤其是在南朝的朝廷式微,导致很多地方心生异志,所能收上去的钱粮都是每况愈下,年年都在缩减。很多地方官都让师爷和主簿杜撰了一份虚假的粮税文书,然后呈交上去,他们都吃准了朝廷也派不出税务大使来巡游诸州县。而且,就算朝廷真的派出来,这些税务大使也根本就不可能活着离开他们巡视的州县,多半会出现:暴毙身亡,水土不服,重症身亡,土匪袭击之流的借口。
所以,朝廷也不会蠢到真的派人去巡视。
所谓大厦将倾,便是这种情况,局势愈加恶化,谁也无力挽回。
就像是一匹挣脱缰绳冲向悬崖的野马,一个稚童妄想伸手拉回,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何况……南朝如今的掌舵人,九五至尊宝座上的皇帝,还真特么的就是一个稚童,而且是不谙世事,自幼成长于深宫内苑,比之饱受民间疾苦的普通人孩童更加迟钝的那种。
陈嗣源淡淡笑笑:“我正是看出南朝气数已尽,仔细算算,南朝是衣冠南渡而建,属水,后来他们却主动禁海,而海是万水之渊,禁海便等同自掘坟墓。水生木,北狄民族生于木德之地,正所谓木可以代水,所以,你们北狄人便是改朝换代的最终赢家。我提前举家投靠王朝新主,本就是顺应天下滚滚潮流。”
“没错,南朝昏庸,妖后摄政,幼帝荒诞,已是油尽灯枯,我们奉迎新王入主中原和江南,乃是天经地义。何况,自此北方草原与南方沃土合二为一,便再也不会有每年的南狩,不会有双方的战争和生灵涂炭,从而将迎来永久的和平!这才是天下大义!这才是儒家大道!万民将因此活命,此为大功德。”宋中鼎信誓旦旦地道。
众人都是微笑,哪怕谁在背地里都不会将背主求荣的汉奸的这一套歪门邪道当真,但既然大家都上了贼船,都为了荣华富贵背叛了汉人的身份,所以,大家都宁愿笃信这一套说辞。
毕竟,人人都有自己的道义,为了过自己良心的这道坎儿,就得有个能够麻痹自己的借口。
而宋中鼎所说的“大义”听上去相当靠谱儿,将他们效忠的对象从南朝,变更为汉民族和华夏大地。所谓的为万世开太平理念,也可以在两大民族融合中实现。
然而,这注定是一腔邪念!
因为北狄人入主中原后,汉人必将沦为劣等人种,活成奴隶,宛如两脚羊。到时候,沦为猪狗被北狄所统治下的和平,又岂是千千万万的汉民们想看到的?
当然,这一批汉奸却会成为人上人,得到他们簇拥北狄之君登上王座黄袍加身的从龙之功,从此成为钟鸣鼎食的大豪门,成为新朝望族,子子孙孙都将享有贵爵特权。
所谓和平之下,只会有更多汉人的白骨和哀嚎,比战争时更加凄惨,而且也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万世太平,没了北狄人,更北的黑山赤水中仍然存在着其余的异族,沿海也从未安稳过,而在遥远的欧洲,坚船利炮正在慢慢酝酿中。
“呵,你们如此忠心耿耿,我会禀告大帝的。”哈克努尔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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