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古镇溪沟村古家，是颜如玉他们此行探访的第一家人，离京城有四百里路远。
“古大嫂，有人找。”带路的是一个年轻的妇人，看着颜如玉一行就觉得是大户，旁敲鼓侧的问过。
颜如玉说是古元清一起打仗的兄弟。
妇人就啧啧称奇了，说古大哥好福气。
颜如玉想真正的好福气就不会死了，大难不死才有后福。
“谁呀？”张氏一手拿着砍刀一手拿着一根木头走了出来：“谁找我？”
这欢迎仪式有点特别啊，无论是刀还是木头都不友好。
“是他们，说是古大哥以前一起打仗的兄弟。”妇人道：“她们还有马车在村口呢。”
“你们是？”张氏疑惑的看了颜如玉一眼：“我们当家的没说过他有兄弟呀？算了，进屋坐坐吧，他都死了五年了，希望不是欠你们钱吧？”
“没有欠钱，古大嫂怕不怕我们骗你的钱？”
颜如玉都被她这话逗笑了。
这古大嫂性子倒是豪爽，脸上也没有悲凄和哀怨，看样子日子过得倒不错。
“我家能有什么值得你们这样的有钱人骗。”古大嫂见颜如玉笑了，就知道是一个很随和的人，也不清楚身份，反正她也没想过什么：“我家现在最值钱的就只有我和碧兰和黑狗了。”
边说边将众人让进了屋，又唤了碧兰倒茶。
“家里穷，这茶不是真的茶，就是药王会那天找的一些野草野花，避避水味儿罢了，你们别嫌弃。”古大嫂说完又问了一下黑狗去哪儿了。
“姐，黑狗跟着石头他们玩儿去了，哪天不是这样，整天的跑，天不黑不回家，都是因为您宠着呢。”碧兰道：“要依着我，早打折他的腿了。”
说了老半天，颜如玉才知道此黑狗非彼黑狗，是一个孩子。
“老古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你打折他我可不依。”古大嫂道：“你去准备午饭吧，粗茶淡饭，客人们不要嫌弃。”
没弄清楚底细就要留饭，还真是一个贤惠热情的人。
“好的，姐。”看了一眼颜如玉他们，微微一笑进了灶房。
张氏端了自己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轻轻的放下。
颜如玉知道她估计着是在酝酿要怎么问话。
说起来，她也不过是一介农家妇女罢了，颜如玉怎么感觉在她身上能看出当家主母的份来呢。
比肖清娘端得还要自在，这不是假装做出来的，而是发自骨子里的习惯。
“古大嫂，我们当家的是和古大哥在同一个营打仗，也听他说起过你。”颜如玉撒谎很熟练：“他说你是一个很贤惠的妻子，闭眼的时候我们当家的正好在旁边，答应了他要来看望你们一下，替他照应照应，古大嫂，家里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只要我们能办得到……”
探望慰问家属都是这么个台词。
“这个没良心的……”张氏突然间泪水长流，迅速掏了帕子擦了：“让你们见笑了。”
这很正常啊，说起逝去的亲人谁不难过呢，只是她的感情来得快收得也快，控制得真是手到擒来。
“他要真惦记我们，就该珍惜那条命。可怜的黑狗，这辈子都无缘见着他一面。”古大嫂叹息一声：“我们还能过得去，就不麻烦你们了。”
拒绝得这么果断干脆，让颜如玉多多少少感觉到这个女人的不平凡之处。
“谁家没个难处呢，你们也有你们的日子，如果我们牵牵绊绊的给你们带来麻烦，这是我和我们那口子都不乐意见的事。”张氏道：“三个女儿早出嫁了，农忙时节女儿女婿会回来帮忙，我和碧兰带着黑狗也能过日子，只是苦了碧兰，年纪轻轻的……”
等等，到底谁是古元清的妻。
“碧兰是我的表妹。”张氏叹息一声：“我这身子不争气，一连生了三个女。我就寻思着怎么着也要给古家留个后，可是生三丫头的时候伤了身体，大夫说再也怀不上了。”
然后呢？
就让表妹和自家男人……
“碧兰爹娘早逝，一直是跟着我爹娘过日子，我爹娘过了之后她就到了我家里。”张氏道：“一天天的长大，我们早就成了一家人。见我为生不出儿子伤心，她主动提出为古家留后，这辈子不再嫁人……”
这是效仿娥皇二女共伺一夫了？
防火防盗防表妹，这碧兰什么时候看中了姐夫？
“我家那口子一直不答应。”张氏说起男人又气又心疼：“他临去前线前夜，是我亲自将他灌醉将碧兰送进了他房里。”
……
颜如玉清咳一声，她真的惭愧，换作是自己完全是做不到的。
“没等他醒碧兰就出来了。”张氏看了一眼厨房里面：“这丫头也是有福气，一下就怀了黑狗，只是我家那口子，至死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古家还有后。”
这故事离奇得让颜如玉都编写不出。
人说戏上有世上有，这比戏上还超前啊！
“我都问过碧兰后不后悔，我也同意她再走一步，结果这丫头就是愿意守着我和黑狗过日子。”张氏对这个表妹是满满的愧疚，她也没料到事情发展到后来的程度。
看样子她们的日子过得还凑合？
“没个男人撑着是有些难，那又怎么样呢？日子还是要过的。”张氏道：“好在女儿女婿会回来帮忙，我和碧兰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将黑狗养大娶个媳妇，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了。”
“他都这么狠心抛下我们，我再巴心巴肝的去伤心去难过，身子坏了也没人心疼，不划算。”张氏又擦了一眼睛：“我和碧兰都说好了，没他我们照样过得好好的，说我们狠心也好，克夫也罢，终究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逝者已逝，生者还要继续。
颜如玉对这个张氏的大胆勇敢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这也能很好的解释普通的农家妇女身上为何有当家主母的气势存在了。
这个家，当真是她在当，她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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