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区人民医院的手术室前，端坐着问讯赶来的穆爸爸，穆妈妈，还有来不及醒酒的黄萍，三人面色凝重，各自祈祷穆海棠没事儿。
半身湿润染血的林辰瑜，也是焦急不安，抖动着一边腿，时不时揉搓冰冷的双手，低语着，“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不应该惹她生气的。”
“不是让你跟着她吗？怎么会变成这样？”黄萍捂着满嘴酒气问。
“是跟着没错。但，中间发生了点不愉快，我也没在意那么多，谁能知道下一秒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呢。”林辰瑜偷偷瞟了对面的穆老夫妇一眼，内疚道。
黄萍狠狠打了他肩膀一下，“又和海棠吵了什么？不是让你慢慢来吗！”
林辰瑜无法说清楚，方才的事情，他双手抱着头，“海棠，不会有事吧。”
“我怎么知道，一切得要医生怎么说了。”黄萍哀叹一声，也不敢靠近穆老夫妇，因为现在说什么都是废话，也起不到任何的安慰作用。
穆妈妈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一秒又老了十岁左右，她一直面向手术室坐着，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个红亮亮的灯，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内心在祈祷。
“嗯。离家出走了，还这样不让人省心，要死也得要死远点，为何还要让我们知道？”穆爸爸酒是清醒了，不过这毒话依旧不能消停，感情这样子说，能让事情变好一样。
“够了。我恨不得把你舌头给拔掉算了。”穆妈妈化身夜叉，怒怼穆爸爸。
“你凶我！你敢凶我？”穆爸爸第一次被穆妈妈凶，感觉十分不可思议。一向在家中做大，习惯了，独断一切习惯了。如今被穆妈妈凶，他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
穆妈妈不单单敢凶他，还跟动手打他，这个动手和平日的打情骂俏不一样，是真的打了，一个巴掌上去，响彻整个手术室等候区，都把远处走廊的感应灯给打亮了。
“女儿都要死了，你还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不是你，不是你的话，女儿能变成这样子吗？这个家，能变得冷清吗？”穆妈妈哭着说。
穆爸爸瞪大眼睛，“什么死不死的？上次也不是说要死了，最后还不是救活了？只不过摔了一跤，撞了一下脑门，有什么好紧张。等着，一会儿医生出来说肯定没事儿。”
“闭嘴。你给我闭嘴，女儿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你这嘴害得！”穆妈妈愤懑。
“又关我嘴巴什么事儿，说实话也有错？早知道，当初就让她赶紧嫁人好了，省得现在烦心事儿那么多。拿死来威胁我老头子，没门儿。”穆爸爸嘟囔，故意对手术室门再重复一遍，“没门儿！臭丫头，没我的准许，你不能死的。”
黄萍今日算是见识到了，穆海棠心里压力大的原因所在了，作为一个旁观人都隐约感觉到了压力，难怪她一直在逃离，一直在拼命的工作，为了不就是证明自己能活吗？为了就是想要狠狠打穆爸爸固执老脸吗。
“穆叔叔，穆阿姨，其实上次海棠是真的差点救不回来了，医生一夜下达了好几次病危来着……”
黄萍说着翻出手机，亮出了当时的病危照片，和当时穆海棠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监护仪器，各种续命用的管子的样子。
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子被扎成刺猬了。穆海棠毫无血色，人形消瘦的模样，让穆妈妈和穆爸爸触目惊心。
穆妈妈捧着手机，硕大的眼泪啪啪直掉，懊悔万分，“我可怜的女儿啊，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如此拼命工作。”
“那不是工作，别看了。越看越心烦。”穆爸爸脸色大变，他扭头过一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有错。
不过作为一个长辈，他，他们怎么可能会有错？他们所做有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儿女好吗？儿女，真的会好吗？
“你个固执已见的老头子，女儿从小到大，就没少被你念叨，嫌弃过，你打过她的次数还少吗！人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还要被你说得一无是处，若不是为了女人，我早和你分了。”穆妈妈把手机还给黄萍，对着穆爸爸闹脾气。
穆爸爸这高傲的头颅和下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模样，愣是没有动摇半分，他绷直身子，坐着就是一个老地主的气派，“那我的缘故吗？不都是她自己不争气，还学别人要什么东西，没本事给我带来好处，就别开口找我要东西。”
“你个老东西，越老越难伺候。女儿，要是没了，我和你也就完了！你去找你的大儿子去吧，看他愿不愿意伺候你这老东西。”穆妈妈说不过，直接放大招儿。
“我会信你？你是不会离开我的，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离开过？”
经历生死一线，和时间，死神赛跑的医生们，终于从手术室里头出来了，穆妈妈和黄萍最先迎接上去，干笑期待是一个好消息。
“医生，怎样？我女儿她……”穆妈妈说着，手指了指里头。
黄萍从侧面看到医生的脸色不好，下意识紧紧搀扶着穆妈妈，忍不住梗咽着，“医生，海棠她救活没有，上次都能救活回来，这次一定。”
医生摆摆手，双眼低垂，“我们尽力了。请，节哀顺变。”
“啊？”穆妈妈一听，整个人都软了，眼前一阵眩晕靠着黄萍跌倒在地。黄萍一人扛不住，对一还在震惊的林辰瑜叫了一声，“过来，帮忙啊！”
林辰瑜回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前帮着黄萍把穆妈妈扶回到椅子上去。
“为什么呀，哎哟。我的女儿啊，你怎么能狠心，扔下妈妈一人啊。真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哟。”穆妈妈缓了过来，开始放声哭泣，捶胸顿足着。
穆爸爸没说话，傻愣愣坐在边上，双眼发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固执的脸上，忽然留下了迟到的泪水，冷冷的划过，犹如溜冰鞋上的冰刀，割着生疼。
“我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林辰瑜暗自嘀咕，望着手上干涸的血迹。
黄萍此时也哭成泪人，咬着唇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我不干了，你个杀人凶手。”
中秋佳节，终成穆海棠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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