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眉身上所有毛孔都在这一刻绽开，冷汗刷刷流下来，后脊背的凹沟里似有千百条冰冷的毒虫在爬。
她让自己镇定，侧脸望着挟持了自己的男人。
肤色白皙，鼻梁很高，唇薄薄的，浓眉下，狭长丹凤眼死死盯着她。
“不许出声，不然就是……”男人拿枪狠劲儿顶了一下她太阳穴。
贡眉疼得嘶哈一声。她微微闭了闭眼，又睁开，想把那股透彻心底的寒气忽略。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贡眉不敢去接，只是看着这个阴柔的男人。
男人手比她快，伸进她牛仔裤的侧兜，将手机掏出来，警告她，“不许胡说。”
在他虎视眈眈下，贡眉接通电话。
“贡眉，快些关门回家吧。这边好像有群殴，警车都封道了。好像还死了人。你回家小心些，记得打车。”
贡眉一一应下来。
挂断电话，男人直接抢过来揣进自己兜里，然后又将贡眉身上摸了一遍，确保没有其他通讯工具才放下手里的枪。
获得自由的贡眉，故作冷静，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男人。“你想干没什么？”
男人回身将窗户关好，又把窗帘拉上。
贡眉借机往后推退了几步。
气氛一时间又紧张起来。就像堆满了炸药的仓库，只需一点点儿火星就会天崩地裂。
男人朝她走几步，身子晃了一下。
贡眉低头，地上有一滩血，着血腥味儿立刻弥漫于呼吸间。
她抬眼看他，眼前这个人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你想我帮你？”这种可能性大些。
男人紧抿着唇，点点头。
“你不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吧？”问了也是白问，现在，他手上有枪，自己一抬脚，他就会将自己制服。
硬碰硬是不行的。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让我救你可以，你不能伤害我。我还有女儿，我不想让女儿没有妈妈。”贡眉觉得自己这语气像是再跟澜澜讲话。
还好，男人看似在听，还点点头。他的脸色在白炽灯下越来越白。
有血顺着他黑色的裤管往下淌。脚下一摊血渍越来越大。
贡眉低头看着那血迹越来越大，暗想，若不是不救他，他搞不好就死在这里。如果就这么死了，她就没生命危险了。再者说，他是好人坏人也分不清，万一她救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那岂不知助纣为虐了。
乌黑冰凉的枪管又抵在她太阳穴上。
艾姥姥说，生命没有贵贱好坏之分，众生是平等的。医者父母心。
好吧，那她就来救他一次。
这里虽是中医诊所，但也有一个西医大夫，处理一些简单的小的外伤什么的。
男人站在那里，想解开裤子，手有些抖。贡眉见他伤得不轻，额头都冒汗了，建议他，“不如去大医院吧。”看他痛苦的样子就伤得不轻。
男人皱着眉，瞪了她一眼，“哪那么多废话？就你！”又咬着牙，费力将腰带解开，然后一下子坐进沙发里。
“没麻药，你能行？”贡眉飞快翻出纱布酒精消毒棉等简单处理外伤的东西。当看清男人大腿上的伤口时，她倒吸一口冷气。
“还是去大医院吧。”伤得惨不忍睹，伤口外翻，能看见白花花的肌肉，鲜红的血正汩汩冒着。单单那道口子就一尺多长。
男人拿枪点了点她头，“快点儿！”
贡眉一心想把这尊大佛送走，见他死皮赖脸执意不走，也不再跟他纠缠。
“我事先告诉你，我是中医，西医外科的东西我不懂，你要是信得着，我就给你处理一下，要是不信，就自己缝合。”
她以前从没接触过外科这些东西。仅有的一点经验也是跟诊所的西医大夫学的。看他给几个外伤患者缝合过伤口，但最多也就五六针的样子。他这个伤口，二十针都下不来。伤口那么深，还没有麻药。
“就你！”男人看似极度痛苦，语气也不耐烦起来，“快点儿！”
被逼迫着，贡眉第一次在活人身上穿针引线。以前，她都是背中草药的药性歌诀，背各种脉象的诊断，如今，让她给活人缝伤口，还血淋淋的，这可是挑战。
简单给伤口消了毒，自己也把手消了毒，然后穿上肠衣绳子，下去第一针。
“咔哧！”一声。
贡眉的手一抖，心，紧紧抽在一起。
针线穿破肌肉的声音。
她明显感觉男人身子一抖，仅仅一抖，却没吭声。第二针，又是咔哧一声。
贡眉的心都揪在一起，她不忍心再下手了。她想抬头看看受伤的男人，这么安静，是不是见阎王去了。
她的停顿引来男人不满，枪口又点了点她肩膀。
贡眉咬着牙，心里安慰自己，就当给女儿的布娃娃缝衣服了。
她手背上有水珠子落下来，她不敢抬头看男人的脸，不知他疼得，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最后一针终于缝完，她抬胳膊摸了一下汗水淋漓的额头。
这才敢抬眼看男人，他双手紧紧攥住沙发垫子，指节突兀，指甲刷白，手背青筋蹦起，脸色白的跟透明的纸似的，眼睛半眯着，也看着她。
男人望着她几秒突然笑了。“你当兽医都不合格。”
因为这句话，贡眉紧张的心也一下放松许多。精神一放松，脑子运转就灵活起来，她记起来，西医没有麻药，可中医还是可以调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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